与 光 明 同 行
□赵宽宏
晚上九点来钟,小区的花园里乘凉散步聊天的人明显比往日多了许多,忽然,一阵欢呼声骤起:哦——来电啦!
因为线路检修,小区从早上就开始停电,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来电,这就乱了小区居民的生活节奏,家用电器一律停摆,让人有了诸多的不适。冰箱没电,没电视看,整个小区一片漆黑……这些也都罢了,大热的天,空调成了“空”调,人们只好把“热”字挂在嘴边;天黑了,人们不能忍受黑暗,不少人家的窗户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烛光……于是,就有人抱怨开来,夜黑天热心闷,时间停滞难熬。
原来,生活需要光明,生活不能没有光明。“天地鉴,光与电,一灯能除暗千年;日月赞,春秋叹,照亮八方光灿灿……”这是一首歌的歌词。“一灯能除暗千年”,传说这地球上原本没有火,没有光,那时人类的生活非常困苦,黑暗中,人们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暗夜。这时,普罗米修斯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盗来火种,送给人类,人类由此见到了光明。这是西方神话,而东方神话是燧人氏钻木取火,从而开启了华夏古老的文明。其实不管西方还是东方,自古至今,有了光明,才有文明,光明总是与文明一路同行,推动着人类社会生生不息地繁衍,薪火相传地前行。
自然,我们不能忘记,数千年来人类生活方式的缩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的农村还是这样的生活方式,原因毫无疑问是与照明有关;没有光明,“日落”只好“而息”,天黑了什么事也干不了,只能上床歇息。我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人,尽管生活在所谓的沿海较发达地区的农村,可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能够洞穿暗夜的光亮,还只是煤油灯。那时煤油叫洋油;其时好多的生产生活物品都姓“洋”:火柴叫洋火,雨伞叫洋伞,铁钉叫洋钉,铁锹叫洋锹,水泥叫洋灰,肥皂叫洋碱……这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曾是洋人发明并且拥有,之后进口过来的。可见旧中国的工业十分落后,连民众最基本的生产生活必需品都保障不了。尽管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新中国已经可以生产这些物品了,但人们被那个“洋”字奴役得久了,一时还就改不过口来。
与所有的物品一样,煤油灯是需要钱买的。但任何事情都如俗话说的,难的不会,会的不难。有人手巧,可以制作简易的煤油灯:一个玻璃墨水瓶,从瓶盖上钻一个孔,插一个薄铁皮卷成的细管,用一截棉花搓成的细捻子从铁皮细管里穿过,这就是灯芯,一盏简易的煤油灯便做成了,墨水瓶里倒入煤油即可点亮。别看买一个这样的煤油灯只角把钱,但那时的钱老值钱了,自己会做绝不会花那角把钱去买。
夜幕低垂,旷野朦胧,鸡鸭归圈,炊烟袅袅,如豆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地跳动起来,驱离黑暗,凝聚温馨。开始吃晚饭了,我有时嫌不够亮,要求饭桌上点一盏煤油灯,锅上(厨房)再点一盏才好,“要不然看不见吃。”这时我家小姑奶奶就会对我说:“难不成会把饭吃到鼻子里去啊。”想想也是,不管多么昏暗,灯花如豆,那筷子绝不会将食物喂到鼻子里去的。
我们小时候,读书做作业,都是围着煤油灯完成的。大人们或谈天,或做针线,都是与我共用着一盏煤油灯。那时候生活是清苦的,一盏煤油灯就可以驱离黑暗时,绝不会点第二盏,不会去浪费才一两角钱一斤的煤油;那是计划经济时期,买煤油也是凭票购买,即使你有钱,没有煤油票,也是买不到煤油的。不过我做作业时,大人会用针或锥子把灯芯往上挑一些,灯光忽地也就亮了许些。有个成语叫“挑灯夜读”,说的就是这种情境吧。
家境好一些的人家,不用简易的玻璃墨水瓶做的煤油灯,用的是罩子灯,虽然较贵些,但洋气多了;灯光在玻璃灯罩内摇曵,既防风,又明亮,是那个时代照明的“高大上”。不过煤油是有烟的,会把灯罩熏黑,因此每隔几天就要将灯罩取下来擦拭一番。
说到煤油有烟,柴油的烟更大。我小时在毛笔厂学徒时,晚上要加班,但煤油紧张,灯里点的是柴油;每人面前一盏柴油灯,整个车间里灯光摇曳,烟雾缭绕,眼睛涩得直想流泪,鼻涕擤出来都是黑的。
如今,煤油灯在时代的前进中被淹没到历史里去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在“电灯电话”的憧憬中,电灯走进了我们那个小村庄。那时的电灯泡用的是15瓦的,因为电有价,能看到亮就行。大队长的儿子是我的玩伴,我在他家见过40瓦的灯泡,我心里想,这是大户人家的灯泡,因此它就一直炫耀地亮在了我的记忆中。电灯的使用,相比起煤油灯来,照明方式有了颠覆性的变化,脱胎换骨的更新。
之后新中国改革开放,文明伴着光明,电灯泡不再是15瓦的不说,也不再局限于白炽光的了,如今哪家的灯具不都是几百上千元的,这灯那灯叫不出名字的灯,应有尽有。
与光明同行,其实就是与新中国同行,人们的生活才能够如这灯光一样,五光十色,多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