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草
□张凌云
第一次知道鱼腥草,是在去贵阳旅游的时候。
住宿安顿好,晚上逛街,顺便尝尝当地的特色小吃。走进一家类似大排档的小饭店,点了几个菜,其他都忘记了,就记得一盆凉拌小菜,叫什么折耳根,其实就是鱼腥草。乳白色的根茎,点缀了一些红萝卜丝绿叶菜之类,散发出强烈的膻腥味道。迟疑间下不了筷,店家却催促道,好吃哩,尝了就知道了。试探着挟进嘴里,眉头紧蹙,世上竟有如此难吃的东西,而且断不像店家说的那样,越嚼越带劲,倒是越嚼越难以下咽,硬着头皮吃了几根,终究吃不下去……
一晃是近十年前的事了。再未接触过鱼腥草,既无缘品尝,也不知道它究竟长啥模样。照我的理解,鱼腥草应该是一种长在荒山野岭的野草,惟有人迹罕至,才能保留那种颇有几分上古遗风的怪诞味道,大概从神农氏遍尝百草后就完成使命,早已从现代人的视野里消失。
不想事实给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鱼腥草能入药,这个我知道,具体治什么却不太清楚。有段时间妻子咳嗽厉害,听说鱼腥草有疗效,便到处寻找鱼腥草的影踪。没见过鱼腥草的样子,正在踌躇,邻居大妈却说,哪里要找呀,楼下的空地上到处都是。
什么?那些绿油油的匍匐一地,从不会多瞧一眼的低矮植物就是鱼腥草?此前我单知道它们的生命力极其旺盛,从早春一直疯长到晚秋,把一大块铺着板砖的地面都快占满了。小区有些年头了,这楼下的大块地面原来是整齐的绿化,后来因为抄近路,绿化被破坏,于是随便铺了些板砖方便过往,说起来这鱼腥草和其他冒出来的小树小草一样,充当的是“破坏分子”的角色,令人鄙视,但绝没有想到,这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鱼腥草。
既然到处都是,入药也就毫不吝啬了。每天摘一大把新鲜的嫩叶,煎煮了熬汤喝。一天又一天,配以其他用药,妻子的咳嗽竟慢慢地好了。我也对那些不起眼的鱼腥草刮目相看,正是这些沉默而矮小的绿色生灵,始终陪护在我们周围,并在关键时助我们的幸福安康一臂之力。
夏天又来了。这是属于鱼腥草的天堂季节,大大方方蔓延出一片天地,其间点缀着一朵朵素洁的白花,隐隐传来淡淡的香气,有风拂过,周身一片清凉,仿佛被那片青翠自然的绿色熨过一番。
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刻。我醉心于被鱼腥草,包括楼下那片恣意生长的野生植物包围的感觉。我和它们一样,都是来自大地的草根,它们就像我的兄弟姐妹,我在汹涌人海中渐渐走散的亲人。它们友善地吻上我的衣袂,抱紧我的腿脚,提醒我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的来历和生长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