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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发布时间:2020-04-17

心好就是善良

 

——读漆剑荣的散文《皮鞋》

 

□田治江

 

  一个人善良不善良,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标准。那么,善良是什么?什么样才是善良,对于这样的一个问题,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

  最近,读了漆剑荣老师的散文《皮鞋》,才让我对善良了有了新的、明确的认识,那就是心好就是善良。尽管这个对善良的定义可能有些简单化,但却一下切中了要害。其实,善良不需要什么高深的理论和定义,更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事,能做到一点就足够了,那就心好。

  作家在《皮鞋》这篇散文里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作家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铁道部工作,随后又被分到保定的职工中专去当教师锻炼一年。在那所学校里,她除带好课之外,就是到学校外面的小人书摊前看小人书,也正是在看小人书的过程中,认识了同样在那一块地方摆摊修鞋、补鞋的大爷。

  她看到大爷一个人中午一直是这样吃饭的:他腿上的帆布上面又盖了一块花布,花布上面放了摊开的几个小草纸包,一包五香花生米,一包里面有几块保定那种驴肉焖子,还有一小包白糖。我很奇怪为什么还带白糖,跟花生米怎么吃呢?老头一只手捏着一粒葡萄,一只手拿了一个小扁平的白酒,只见老头用葡萄蘸一下白糖,用嘴嘬一口,咂摸一下嘴,喝一口白酒,葡萄还是那粒葡萄,没有什么变化,然后老头吃一粒花生米。这么重复着吃着喝着,那粒葡萄还是在他手里捏着,花生米下去十几粒吧,驴肉焖子没有动。

  后来才得知,大爷由于孤身一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吃着冷的烙饼。作家就把她每天从学校灶上打的饭分一半给大爷,目的就是想让大爷也能吃上一口热饭,刚开始大爷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在那个年月,人心不测,谁都不敢轻易地相信谁。后来大爷也相信她、信任她了,大爷自己带一个碗,作家每天把她的饭分一半给大爷,这样吃了一个学期,当放假作家要回老家时,大爷却给她带来了五只油纸包着的烧鸡,两大块熟驴肉,还有一口袋五香花生米,而且都是保定最有名的名吃,可是大爷平时挣的钱一分钱都舍不得多花,这在那个年代是何等的不容易。

  再后来,当大爷得知作家一年后就要回北京,离开保定时,大爷先是:钉鞋跟儿的锤子举在空中半天没有落下去,他的吃惊和难过一下子涨红在脸上。当确她一年满了之后就不再回来时,“呜——”的一声,大爷扔下手里的鞋子和锤子,就哭了。他哭得像孩子一样。

  大爷为什么会哭得像孩子一样,是因为大爷知道留不住她,她一离开就会失去了她。

  接着大爷做出了这样的举动:“闺女啊,我今天找你是跟你说说,你看啊,你要走了,就不回来了,呜——”大爷在我宿舍里哭开了。

  大爷开始在怀里摸索,然后掏出几个存折。“闺女,这是我存的钱,八万多块钱,你拿去,你拿去!”他使劲往我手里塞,我吃惊得目瞪口呆。

  “八……万!”我的天哪,我一个月挣46块钱,到了八月我的工资就涨到56块钱了,我最近还在想以后每个月多出来的10块钱该怎么花。八万是多少啊!小时候我们连里,有个孩子的爸爸,因为偷了连里发工资和春耕用的一万三千块钱,他的爸爸就被抓走了,后来被枪毙了,连里的孩子见到那个孩子就喊他一万三!八万,我的天啊!

  “大爷,你怎么有这么多钱?钱是哪里来的?”我使劲把存折往补鞋大爷手上推。

  “闺女,别怕,钱是我挣的,我做皮鞋、补鞋子,做了四十几年啊,我没有花过钱,都存着了,是我自己的钱呢!”大爷把存折又使劲塞在我手上。

  “大爷,你要干什么!”我把存折使劲摔在地上。

  “闺女啊,我跟你说,我想了好久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认我当个干爹吧,我认你当个闺女吧。你把这钱带回北京去,买个院子,找个女婿,成个家,你给我养个老,说个话,吃口热饭……”大爷蹲下捡存折,顺势就跪在地上了,摊着两只手看着我。

  我的天!我又惊呆了。我的未来过什么生活想都没有想呢,买院子过日子,而我的脑子里全都是诗呢。

  “大爷,不行啊,我还不想过日子呢。”

  “哪有不过日子的?我年轻那会儿就是不好好过日子才打单一辈子。要过日子啊闺女。”

  “我还有父母呢,我还要养他们。”

  “你拿着这些钱回去买院子,把你爹妈都接来,一起过。我能干活,有手艺,到了北京补鞋也能挣钱,你爹妈啥也不用干,咱们养着他们。”

  大爷又开始在怀里摸索,然后掏出两个金晃晃的东西。“闺女,戴上,戴上。”他开始拉我的胳膊,“我给你打的金镏子,戴上。”我睁了睁眼,看出那是一对金手镯。我使劲把胳膊甩开:“别拉我,我不要!把你的存折你的金、金镏子拿走!我不要!”

  大爷举着两只金手镯呆呆地看着我。

  “大爷,我不能认你,我回北京以后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也许我还要离开北京去大西北、去海南岛、去国外,我不知道。”说着我就哭开了。

  补鞋大爷慢慢把存折捡起来,把金手镯也放回怀里了,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突然,他靠近我,脱了我的鞋,拿起我的脚,我吓得叫起来:“你要干吗?要干吗?”大爷从兜里掏出一个皮尺,拿着尺子量我的脚。“你干吗?”我发抖着问。大爷把我两只脚都量了,然后站起来说:“闺女,咱俩没有父女命,认不认都是命。闺女你别哭了,我回去了。”补鞋大爷走了,皮尺一头攥在他手里,一头拖在地上。

  面对这样的信任和一大笔钱,作家没有接受,也不敢接受,而对修了四十多年鞋的大爷来说,他把他的全部存款都拿出给一个人,也一定是觉得这个人值得信任,值得托付。不然大爷不会这样去做。

  最后,当作家离开学校,到了火车站,大爷追到了火车站,递给她一个包袱,原来是大爷亲手为她做的一双皮鞋。

  当时作家为什么不会接受那八万元,就因为她对八万块钱能做什么完全没有想过也无法理解,补鞋大爷其实是托付给她了他的后半生,而她那时还无法承担这样突如其来的托付。而当时的八万元是多少?作家说后来,她采访一个作家,才得知当时在北京买一个四合院才需要五千元,八万元可以买多少个四合院?作家也说,她的朋友看了她的散文说,你那时候要是听了补鞋大爷的话,拿着那八万块钱,在北京皇城根下买几处宅子,现在值多少个亿啊!作家也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假如。

  “30多年了,从北京向南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坐火车都要路过保定。火车在保定暂停时,我经常会忍不住向外张望。开始是想象如果在保定下车,走出站台走到那个学校,补鞋大爷是不是还在学校门口那条马路上补鞋,是不是还在用葡萄沾着白糖喝酒。后来火车变成了高铁,那个老站台也变成了高铁站台,我又开始想,那个大爷还健在吗?”

  其实,作家不光写出了一段往事,更是写出了什么是善良,什么是人性的光辉。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面对当时的八万元巨款都不会动心的。

  正如作家在创作谈里说的那样,大爷为什么要把他托付给我,就是因为大爷看到了我心好。心好就是善良。人最优雅最高贵的品质就是发自内心的善良。这才是人性中最朴实,最无华的东西,也是最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