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流淌的河

□张 毅

　　我的家坐落在芙蓉江岸上，江水长年潺潺地流着，不急不缓，清脆、动听，是悦耳的，是爽心的，如一首书写在广袤田园上的长长抒情诗，如一曲弹奏在露天舞台上宏大交响乐。

　　在乍暖还寒的时候，黑油油的田野小麦破土而出，告诉人们春天来临的消息，一天天渐渐两岸柳絮吐绿，野花争艳，莺飞燕舞的季节来临了;夏日两岸稻谷飘香，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漫游，欢快的鸭儿呱呱地叫着，互相嬉戏，不时扑愣愣地掀起一阵水花，溅得那岸边本来静默的青草野花周身湿漉;秋田来的时候，除了弯弯曲曲的芙蓉江外，满坝是一片金黄，河风阵阵，吹送着稻花的清香和人民丰收的喜悦，暮色如同美妙动听的童话，在爷爷的旱烟点燃的时候，悄悄降落在炊烟袅袅的大地上。那种静谧、安然的感觉仍时时笼罩在我的心上，等待一个梦境的到来。

　　在白云与蓝天齐飞的秋日，从远处眺望，我家后面高高的尖山朦胧如黛，前面的马脑山正要奋蹄扬鬃，天珠峰身后层层叠叠若隐若现的远山挽起了手臂，步向那蓝色深邃的天空，或许他们也相信嫦娥奔月的动人故事。在腊梅挺立枝头的冬日，漫山遍野雪花飘飘，芙蓉江如缭绕在一条硕大无边的洁白羽毛毯的绿色飘带，惬意地静卧在洁白无瑕的童话世界和泥土呼吸出的阵阵温馨中。

　　我从很小就被比我们大的孩子带到河里学游泳，在清清的河水中快乐的鱼儿历历可数，各种各样，一些小鱼还会亲吻你的肌肤，我们在河里畅游，鱼儿在身边穿梭，这里成了我们和鱼儿的玩乐场所;有人还会在河里抓住团鱼(鳖——我们当地叫团鱼)呢，稍大一点，我常常和爷爷一道在河里钓鱼，那些如白条、烧火斑、斑石鳎、油鱼棒、赤尾子、刺膈巴、鲫鱼、青鱼……简直让人应接不暇，有时我放学把牛一牵到山上后，也会一个人悄悄跑到爷爷和我一道钓鱼的老地方去垂钓，不需换地方，就在这个几棵脚下流淌如梦唤的美妙音乐的冬青树(当地又叫爆虼蚤，因为放到火里就会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下我总要钓上许多鱼儿来，我的所有烦恼和心事都会在这里慢慢消失，缠绕在树梢的风儿不时在耳边低语 徘徊在天空的白云在悄悄聆听，呵! 这个时候，心里总是美美的，大有独立拥有天地的快感，忘记了心中的一切烦恼，真想大声说：我爱你芙蓉江!

　　光阴似箭， 我渐渐大了，不仅要努力在学校读书，更要帮着母亲做农活，上山打柴，割草，下地犁田，插秧，凡是农家孩子干过的活，我都会做，特别是背背篓，我可以背上一百好几十斤，为玉米地除草更是我的拿手，这样我到河里钓鱼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但心里却始终流淌着一条河以及那些五花八门的鱼儿。

　　读中学一年级了，我终于没能抵制住那条河流和鱼儿们的诱惑，在一个寒冷的晚上，地里的蔬菜和河沿上的树叶已经结上了一层透明的冰，被人碰着就会碎身而下，我邀约同桌的好友郑传义一起到河里区捕鱼，我们携了长长的拦河网来到河边，冰凉的河水没过了大腿，浸入骨髓的寒在身体上下回荡，但是我们心里只有久违的鱼儿，勇敢而兴致勃勃地撒开网，压上石头。第二天大清晨，我们就去收网，一网下来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儿放到水盆里居然有十多斤呢，我和郑传义满脸抑制不住从心底升腾起来的快乐，从此那一幕在我的心中就一直磨灭不了，至今仍是挥之不去，我和郑传义后来都考上学校了，相互见面的机会也逐渐少了，我们也远离了这条凝结着童年憧憬和同学友情的河水，在外的日子，我也一直在感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现在芙蓉江已经变样了，两岸金灿灿的稻田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两岸全部种植了玫瑰花，但是那被连绵的金黄包围着的芙蓉江永远流淌在我的脑海里，流淌在我童年的记忆深处，让我的美好思绪时时畅游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生命的可爱和童年的美好。

　　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包括好友郑传义，几十年了，芙蓉江和昨日一模一样在我脑海里流淌着，我知道，这条河已经流进了我心中，注定了要陪伴我，在人生的路程，它将和我一道去翻越千滩万险，一齐奔向那梦寐以求的蓝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