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持股制度成就华为的批评精神

□李富永

　　遍览中国企业家群体，任正非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若论他在华为公司内部的地位，相信许多人都会不假思索地用“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令出山动”等词汇来形容;但根据公开报道，事实恰恰相反，任正非经常被公司处罚、被员工批判。

　　比如，早些年华为修了一栋小建筑，很快又被拆掉，华为内部随后贴出通知说，因该建筑规划失误造成公司损失，故对决策人罚款1000元，被罚者即是任正非。又如，他有一次去日本出差，本应自付的酒店洗衣费，不小心连同其它费用一起报销，后被审计出来，审计部专门找任正非谈话，还要求他写了一份检讨。

　　若说洗衣费事小、无非是“不小心”，那么还有大事。2018年1月17日，华为发布了一则“对经营管理不善领导责任人问责”的通报，称“近年部分经营单位发生经营质量事故、业务造假行为，公司管理层对此负有管理不力的责任。经董事会常务委员会讨论决定，对公司主要责任领导进行问责，并通报公司全体员工”，身为公司CEO的任正非被罚款100万元。

　　同年3月，华为“蓝军组织”在高研班上开展了一次对任正非的批判，继而原汁原味地在心声社区发表，甚至以电邮文件的方式发布出来。尽管所谓“十宗罪”多是关于任正非的工作作风、思想认识等问题，并无一些企业领导常见的贪污腐化、任人唯亲、独断专行等行为，但一家企业内部敢于直接批评最高领导认识错误，且洋洋洒洒一口气列举十条之多，在偌大的中国并不多见;能虚心接受职工“以下犯上”的企业领导，更不多见。

　　当然，给领导“提意见”的现象在许多单位也会有，但华为人提意见可是真正的批判。试想，因决策失误而需承担经济损失，虽金钱数额不算大，但背后的含义并非小数，性质是真正的“严重”;至于因“经营管理不善”而被罚100万元巨款，则是更严重的否定。

　　在一家企业内部形成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氛围，对企业管理、经营、发展有什么好处?是集思广益、群策群力?还是众说纷纭、一盘散沙?从目前华为蒸蒸日上、独领中国企业科技创新的情况看，答案应是前者。企业内部职工、经营者之间无管理与被管理的隔阂，而是能形成双向对流的关系，既同心同力又互相监督，这就是真正的民主，只会有利于企业发展与进步。很难想象，在华为这样一个科技型的集团，若仅靠任正非一人而缺乏10余万职工的集思广益、上下一心，如何形成今天这样的辉煌局面。

　　无疑，企业内部形成真正民主的氛围、制度，需激发下属对企业领导人所具有的修补功能，使企业决策更科学化、民主化，从而弥补企业领导的个人缺失;在运营过程中，则可使企业的潜能充分发挥。

　　员工敢直接批评企业最高领导，源于华为内部拥有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土壤。而这，除了企业领导有意在企业内部倡导、营造外，还有华为独特的企业财产所有权作为基础。

　　据报道，华为的产权制度是员工持股。尽管它最初是由任正非以21000元转业费启动，但在发展壮大过程中，他并未搞一股独大，而是不断让做贡献的员工持有股份，使劳动者、有产者的身份合二为一，为企业开启了永恒的动力源泉。偌大华为持续发展所需的巨额投入，竟非来自资本市场，而是完全源于企业自身积累、滚动，这在全球都极为罕见。

　　因员工持股，广大职工真正拥有对企业的发言权，批评与自我批评就有了产权基础。这看似人言鼎沸，其实是员工意见的充分表达。华为人上下齐心，放眼未来、立足长远，甘于寂寞打牢基础，在基础研究方面做足功夫，最终迎来了厚积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