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　人

□秦连渝

　　我一生中大抵救过两次人。第一次救的是一位溺水的小女孩;第二次救的是一位翻车的大男人。

　　救溺水的小女孩，不需过多叙述，也记不清是何年何月了。只记得，贵阳晚报在我救小女孩的第三天在头版登载了一条不到150字的消息，大致内容是：某月某日，一位六七岁的小女孩，在贵阳市33中游泳池游泳，游至深水区不慎溺水。一位青年男子即刻跳入水中，将之托出水面……云云。

　　第二次救翻车的大男人，也记不清是何年何月了。但地点和经过大致记得。

　　那是一个天气不错的中午，我开车去开阳磷矿采访，车上坐有余波、周雁翔等朋友。车到离开阳磷矿不远的一陡坡急弯处，我见前方几米开外的路面上坐着一嚎啕大哭的妇女，满脸是血，又见离她五六米的路旁有一辆倾倒的小货车，立即将车停住，并呼喊车上的朋友赶紧下车救人。我们先将那妇女抬到路旁，并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那妇女一边抹泪一边比划着说着一些让人不甚明白的话，好像是说车里还有人。我们立即奔到车前，见那车倾倒在路基上的一块水泥墩上，摇摇欲坠，车上满载着白菜;而路基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一看这情势，自是十分危急，我即刻一面叫朋友们用力将车厢拉住，一面侧着身子用右手拉车箱，左手扒拉白菜。看这车不停地在摇晃，而我的右脚就站在路基最边缘，左脚几乎悬空，身子又背对着沟壑，我意识到，倘若我和我的朋友们不能将车子稳住，车子一旦翻滚，我就会被翻滚的车子挤压下沟壑。而车子依然在摇晃、摇晃，好像被埋在车中白菜堆里的人在挣扎、动弹。我一面对着白菜堆里的人呼喊“别动!别动!”一面奋力扒拉白菜。然而，白菜被绳索捆绑着，我无法一时扒拉出很多……就在这无计可施让人毛焦火辣之时，只见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个小伙子，飞一般地从车前奔去;一会儿又飞一般地奔回车前，手中握一把菜刀，用力对那捆绑在白菜堆上的绳索砍去、砍去。当绳索被砍断后，我和这小伙子很快就将白菜扒拉出一大堆扔到车外，随即，一个大男人喘着粗气冒出了身子。

　　原来，这大男人就是这车的驾驶员，坐在路上哭泣的妇女是他的妻子;他脸色苍白，手和脖子仍在流血。他像她妻子一样，显然是被吓坏了，说着一些让人一时不甚明白的话。过了好一会，我们似乎听明白了：下陡坡过急弯时，他车子的刹车突然坏了，方向机也失灵了;他的妻子在车子的翻滚中被抛出了车外，而他则被抛到了车厢内的白菜堆里。

　　我们告诉这驾驶员和他的妻子，就呆在这里，别动，我们立即去叫救援人来救你们，并将你们的车拉到安全的地方(那时，我们没有手机，110、120之类的急救电话似乎还未开通)。当然，临走时，我们并没有忘记对那位拿菜刀砍绳索的小伙子(那小伙子看上去应该是当地的村民)说声“谢谢!”

　　我带着朋友们急急地开车往前赶。赶到收费站，我告诉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请她赶快通知救援人员去营救那对翻车的夫妻。待工作人员用肯定的话语回答说“好!”后，我才启动车子，向开阳磷矿驶去。

　　我的两次救人，儿子都知道。第一次，他就在我身旁;第二次，是我告诉他的。儿子也许受了我的潜移默化，几年后的一天，他开车从安顺返回贵阳，途中，见一小车翻下路基，便毫不犹豫与坐在他车上的一位朋友，将三位满身是血，几乎说不出话的翻车人抬上自己的车，送到临近的医院。

　　同样，儿子也和我一样，没有给被救人留下姓名、地址、电话号码等信息;同时，时间一长，也记不清是何年何月救的人了。

　　我和我的朋友们，以及我的儿子，并不需要获得被救人的任何感谢。我们对他们的救助，仅仅是出于一种本能，一种善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