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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1期 本期25918版 当前A4 上一版   下一版
正文 发布时间:2019-07-26

西山凹里桃花坞

□张光恒

  那还是在人民公社时期、集体栽种的一大片桃树林,几十年后,“灿然遍开,宛然仙境”了,一到春暖花开时,满山坞的桃花欣欣然次第开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呈现出一种快活、欣喜的春之新粉红来。这一片二亩见方的桃树林,便成了一片粉红色欢乐的海洋,招碟引蜂,摇曳生姿,芬芳着农家人的恬静生活与孩子们的童年嬉戏。

  三、四月的暖阳一照,那些有着串串桃花的桃枝便变软了,软得像邻居二花姐姐的细腰。于是,一群孩子就攀枝上树,挑最柔软、拇指般粗细、泛青的朝阳桃枝,折下来,放在小火上,慢慢烤着,然后用脚踏住一头,另一头,用手慢慢压下去,叫另一个伙伴,迅速用帆布线子,缠住弯曲的桃枝两头,一张简易的桃木弓就做成了。伙伴里,数华东的桃木弓做得最好,他又年长几岁,于是,顺理成章地便成了头儿。我们又把把高粱秸、细的顶端截下来,用染红的棉花包上头,当箭,一伙人,便在桃花坞里,或藏匿于树后,或隐身于花团锦簇的树冠中,互相对射。若干年后,看现代武侠电影里,美轮美奂的竹林、桃林打斗的场面,便不免想起儿时的“桃林对射”,恍然有似曾相识之感,才想到是现代的导演,“翻版”了我们儿童时代的童戏,再和儿时伙伴重逢聚会,谈及此事,不免都哂笑一番。

  也有时,我们在桃花盛开的树下,拣取死去蜗牛留下的壳儿,回去让母亲用针线串成一串,像和尚的项镯,挂在脖子上,再让村子里的张二大爷,用锋利的刮头刀,把头发刮净,露出雪青的头皮,于是,就真的成了小和尚了,这可都是受当年风靡一时的电影《少林寺》的影响。片中人物拳打脚踢功夫的魅力,使少年们都十分“尚武”,于是,桃花坞里,又上演了一场嘿嗨有声的“十三棍僧救唐王”,“刀光剑影,”煞是惊险刺激。多数大人,对于我们的疯闹,持宽容的态度,都说:男孩子就是野!也有的说:桃树林里,辟邪,去玩吧。想想,也是幸运的很,儿时,竟得有如此一个多彩的童年。

  日暮乡关时,劳累一天的乡亲就会携一壶茶,带一马扎,三五一堆,在桃花坞里、最大的一棵桃树下,围坐在当时还很稀少的收音机旁,听刘兰芳播讲的《杨家将》《岳飞传》。桃花的芬芳,伴随刘兰芳高亢、嘹亮的声音,同村子里袅袅上升的炊烟,就一同消散在桃花坞上空了。

  不知什么时候,村子里的劳力陆续外出务工,后来,更多的人家迁出,再也不再回来了,桃花坞就渐渐显露出衰败之象,没有了孩子的欢声笑语,更没有了桃林中农人的休憩。那些桃枝,纵横交错地胡乱生长,荒草发疯般地在桃林中蔓延,荒凉之气,逼面而来。有时,走在日渐败落、冷清的家乡,就有复杂的感情漾上心头,逼出眼里的泪水。

  原来,逃离、抛弃生养自己的血地,也是对故乡的另一种伤害。人和故乡原是偎在一起取暖的,谁离了谁,都会在荒冷中,走向消亡。所以,今天,当我走进冷寂无声的桃花坞里,我分明也听到了它低低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