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故土恋
□付华修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临近退休,回乡的念头与日俱增,才发觉故乡已成为我魂牵梦萦的思念。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无不留下我串串的脚印;故乡的人、故乡的情,总是那样纯朴、那样真诚。年岁越长,我越深爱故乡,正如艾青所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那时的家乡偏僻,生活艰难,但每年依然兴高采烈地盼着过年。还有两个来月的时候,我和弟弟就开始倒计时,天天问:“爸爸,还有多少天过年?”爸爸总是笑着说:“快了!”第二天又重复同样的对话,一直到爸爸有点不耐烦了才作罢。盼着盼着,当大人们开始推豆腐、舂粉子面、磨炒面、打谷子的时候,就知道过年真的是越来越近了。
杀年猪是办年货中最令人兴奋的事,因为有肉吃。那时的猪都是用从山地里打来的猪“草”喂养,肉质又香又嫩。杀年猪时很讲究,不能乱说话。我们在一旁乖乖地看着五六个壮年汉子把猪弄进堂屋,头朝神龛,干净利落地一刀下去,我们仿佛看到了红烧肉、蒸蹄膀、回锅肉……
就在这一天天的盼望中,春节终于来了。
家家户户都贴了春联,堂屋里的神龛上也大大的竖写“天地君亲师位”,热闹吉祥的气氛弥漫在整个乡村。大年三十早晨打粑粑,这家“呯呯砰”,那家“呯呯砰”,打粑粑的人还附着吆喝“嘿——嘿——”,喧闹而热烈。看见孩子们流着口水在旁边站着,大人们笑着从打好的粑粑上扭下几坨塞到他们手里,看着他们开心地跑开,伴随着一阵阵欢笑。
大年三十的傍晚,各家各户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据说鞭炮越响,就越能把一年来的坏运气吓走,迎来新一年的好运。放鞭炮是孩子们的最爱,“噼啪——噼啪——”的鞭炮声响彻小村庄的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也似乎格外好闻,蕴藏着浓浓的喜庆。偶尔在地上拾得一只脱线未炸的火炮,火一点上,“砰”的一声,照亮了我们的眼,也照亮了我们的心,着实令人满足。
家中的火也旺,煤块加了一层又一层,煤油灯光也因此而黯然失色。每个人的脸都被火光照得亮镗镗、红彤彤的。爸爸说:“儿们!三十的火十五的灯,今夜火一定要旺,兴旺发达嘛!”然后,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爸妈把他们私藏了一年的钱拿出来,把外面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布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块两块地数好了分发给我们,说这是压岁钱,保佑我们来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初一那天是我们一年中睡得最安稳的一天,前一天晚上爸爸就说过:“儿们!你们好好地睡,别乱说话,疙瘩汤煮好后,你们再起来。新的一年,不吉利的话不要乱说,更不能打架,不然来年就要常挨打!听到没有?”我们像列队的士兵齐刷刷地回答:“听到了!”爸爸才抿嘴笑着走进里屋。
春节三天过得满满的,放鞭炮、吃肉、喝疙瘩汤、吃粑粑、打炒面……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一转眼,三天就过去了。初四那天,大米饭里掺了苞谷米,菜从大块的肉变成了蔬菜,汤也只剩了几颗油珠浮在上面。顿时,就觉得胃口小了不少。
我们又开始继续盼望大年十五元宵节。元宵节这天,灯光又明亮起来,饭菜又丰盛起来,似乎是最后的狂欢。元宵节一过,年就过完了。
年一过完,仿佛时间一下子就过得快起来,在莺飞草长之间,清明节到了。那时的课本里还没有杜牧的《清明》,但隔壁教书的大哥哥每到这时就会教我们“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虽然大哥哥告诉我们,清明节是有些悲伤的节日,但对于还不懂生死为何物的小孩子来说,每年上山扫坟就像春游一样开心,更别说在坟前祭祖的点心最后都会进我们的肚子。
一年之中,家乡最有特色的节日莫过于重阳节。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村里重阳节的习俗是打糍粑。老人们都说,圆圆的糍粑代表“团团圆圆”,蘸着白糖吃代表“甜甜蜜蜜”。但更有意思的是牛“穿”糍粑的事。
“九月九,糍粑喝,打起锣鼓放牲口……”牛是勤劳的庄稼汉,它犁土耙田辛苦一年,秋天的收获自然有它的一份功劳。在重阳节这天,村民们就会把牛放出来,用牵牛花绕在它的角上,再在两个牛角尖上穿上糍粑。有一次,寨子里的一头牛,头上戴了花,角上穿了粑,去塘边喝水的时候看到自己水中的倒影,吓得惊恐地抬起头来东张西望,我们在旁边看着它的傻样都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故乡的节日始终蕴含着浓浓的温情,故乡的父老乡亲总是满溢纯朴的情怀,让我始终念念不忘。只待退休后一身轻松,能义无反顾地扎进故乡的怀抱,让乡土伴我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