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研究的引路人
——回忆我与叶永烈先生的往事
□周继厚
惊悉著名作家叶永烈于5月15日去世,享年79岁。叶先生的辞世,让我深感悲痛!
叶先生一生写作出版300余部著作,3000多万字,堪称我国科普文学的开拓者、纪实文学的集大成者。本人少年时就曾读过叶先生编著的《十万个为什么》,是那个时代最好的精神食粮,很多百科知识,都是从书中懂得的。成年后,因为收藏研究红色文物,系统读过他写的多部纪实作品,可以说是叶先生的超级粉丝。我的藏书中就有三十多部叶先生的著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红色三部曲”。
叶先生是我敬重和喜爱的,为数不多的,著作等身的,真正“将其一生,凝固在那密密麻麻的方块汉字之中”的作家。我与叶先生曾有书信交往,是叶先生鼓励我、引导我走上了收藏研究之路,先生一席话,影响了我的一生。我在《毛泽东像章之谜》一书中,曾引用了叶先生的千余文字,还因此造成误会,叶先生专门撰文予以纠正,同时也在文中表达了对一位收藏者的赞佩。本人曾经有两次机会拜见叶先生,但都未能如愿,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对于叶先生严谨的学风,对于叶先生的关爱,本人心存崇仰之心和感激之情,特写此回忆文章,表示哀悼缅怀!
特殊的研究
本人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收集毛泽东像章,对收藏爱好情有独钟。出于对叶先生的仰慕,1991年5月间曾经给叶先生写过一封信,汇报自己的收藏情况,也谈到了收藏的顾虑。当时很多人对“文革”历史讳莫如深,导致收藏研究相关物品顾虑重重、纠结矛盾。1989年我在《君子兰》报连载发表《精美的艺术品——毛泽东像章》,就有不同的声音传来;我还知道1990年《安顺晚报》记者马正全顶着压力发表介绍本人收藏毛泽东像章的新闻图片;身边的人也频频告诫:你收藏别的什么东西不好?非要收藏像章……当时,自己作为三十来岁的教师,刚刚出道上路的收藏者,真害怕在业余爱好方面犯糊涂,出意外的事,所以迫切希望得到高人指点迷津,于是想到了叶先生,给他写信,请教有关方面的问题。
原本并不指望叶先生回复,可是先生还是在百忙之中回信——这是一个大作家给一个小收藏爱好者的回信,至今仍然让我感动。叶先生在1991年6月1日的回信中写道:“毛泽东像章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收藏和研究毛泽东像章,具有历史意义。愿先生在大量收集的同时,多多着手研究工作。这将是特殊的收藏、特殊的研究。”
在人生的旅途中,也许有的话别人说过一百次,你也会当成耳边风;也许有的话别人仅说过一次,却如雷贯耳,终身难以忘怀。叶先生给我说了这样一段话,肯定了收藏的意义,寄托了一位前辈的关爱和希望。就是这样一段话,在那学术研究不甚开明的年代,给我指明了奋斗的方向,让我有了前行的勇气,增添了收藏的动力。从此以后,我坚定了收藏的信念,将收藏作为自己的事业,乐藏不疲三十载,殚精竭虑搞研究。是叶先生鼓励我、引导我走上收藏研究之路,影响了我的一生。
不是笑话的笑话
由于得到叶先生的鼓励和赞许,我从1991年下半年开始写作《毛泽东像章之谜》,于1993年初完成这部25万字的书稿。正式出版前,部分内容曾在《贵州日报》以《神州像章潮》为题连载37期。1993年5月,经中央党校金春明教授推荐,该书由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书中学习和借鉴叶先生纪实文学写法,融入了收藏心得体会和研究成果,是纪实文学和红色文化收藏研究的综合体。由于自己的学识局限,并且当时的资讯不够发达,再加上有关历史披露甚少,资料来源十分匮乏,所以篇章结构显得凌乱,文字比较粗糙。不管怎样,这本书成了全国红色收藏文化的第一部专著。
本书第五章“文革博物馆——当代文物毛泽东像章”第二节“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将1988年报刊发表的《“文革”博物馆设计方案征集启事》节录于后,约有三页内容。作为一名收藏者,本意是表示对这个“倡议”的支持,也希望为这个筹建中的博物馆尽一份绵薄之力。其中有这样的内容:
1988年春,经过多次磋商,一些有识之士决定在上海成立“文革”博物馆设计方案征集委员会,先在纸上建立一座“文革”博物馆。该“委员会”用上海博物馆学会理事会原班人马,叶永烈当秘书。这样,一边征集设计方案,一边可随时征求巴金的意见。该“委员会”成立后不久,在报刊上刊登设计方案征集启事,引起社会各界巨大反响。23天内,收到29872封来信,接待来访者367人,接到电话574次。99%以上的来信,都赞成巴金的提议。许多人还提出了补充建议:建立“文革学”“文革研究所”“文革研究会”“文革档案馆”“出版定期刊物《“文革”研究》……后来,作家叶永烈奉命到北京,向自己的导师、中国博物馆学会常务理事长郑老汇报来自各方面的设计方案……
书籍出版后,并没有人对此细节提出异议。没有想到的是,事隔十多年之后2005年10月19日,叶先生在《我写<巴金的梦>的经过》一文称,以上节录的内容是小说,不是真实事件。文中有关部分如下:
普通的读者误把小说当真,是由于有的人不了解小说是虚构的作品,情有可原。他们对于“文革”博物馆的关心之情,深深感动了我。然而,《毛泽东像章之谜》一书的作者也把小说当真,把小说的内容当成真事,以三页篇幅写入书中,那就闹了大笑话!
作者周继厚先生,花费多年的心血,收集毛泽东像章,成为全国屈指可数的毛泽东像章收藏家之一,并悉心研究毛泽东像章的历史,写出了二十多万字的《毛泽东像章之谜》一书。对于他的执着的探索精神,我是赞佩的。不过,在他的书中,闹了这么一个关于我的大笑话,我不能不指出,以免以讹传讹。
……
叶先生的这篇文章,仅是将如上文字作为引子,后面大量篇幅是谈他创作《巴金的梦》的体会,以及别人对这篇小说的评论,可以看出其本人对这篇小说喜爱有加,文章发表后的影响之大。叶先生虽然写过几部小说,但在人们的印象中,他主要还是科普作家和纪实作家。
其实,叶先生在文中已经说得很清楚:“这篇小说发表后,许多读者信以为真,把小说中的‘我’,当成了作者。”当时,一些报刊在转载此文时,为吸引读者眼球,断章取义,加了标题,而我看到的就是加标题的《“文革”博物馆设计方案征集启事》,当然信以为真,结果被误导,造成将“小说”当“启示”这样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
错过两次机会
新千年初,叶先生为了创作纪实长篇《历史选择了毛泽东》,曾多次到遵义等地采访。有次在遵义采访期间,叶先生曾经询问过接待人员,想见一见贵州的收藏家周继厚。因为本人在1993年纪念毛泽东诞辰100周年之际,曾在遵义会址纪念馆举办毛泽东像章展览,得到时任馆长田兴咏、费侃如的支持帮助,并成为忘年之交,后来为创办红色收藏博物馆,陪同时任省政协文史委员会主任邓健(后任省文化厅副厅长)一同到遵义纪念馆联系建馆事宜,与纪念馆多次打交道。碰巧负责接待叶先生的工作人员与我比较熟悉,于是拨通了我的电话,说明了叶先生的意愿。但不巧的是,当时我在外地搞收藏,所以未能见到叶先生。此为第一次机会。
2010年我到上海出差,想顺便去拜望我所敬重的叶先生,一是想当面感谢先生对我的鼓励;二是想说明《毛泽东像章之谜》一书将其小说情节当真事写进文中,完全是被报刊误导。我到上海后,通过收藏朋友引荐,并询问得到叶先生家的地址,但因当时先生身体欠佳,不便会客,只得作罢。此是第二次机会。
叶先生的逝世,无疑是科普界、文学界的巨大损失。作为叶先生的一名忠实读者,作为受过叶先生指导教诲的藏者、学生、晚辈,我的怀念之情难以言表。叶先生将自己的生命凝固在浩瀚佳作中,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必将永远滋润后辈的心灵,激励后代不停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