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大德十一年(1307)，元武宗海山建中都之后，先后设立了中都留守司兼开宁路都总管府、银冶提举司、中都万亿库等官署，使中都成为与元上都、元大都齐名的元朝三大都城之一，元仁宗、英宗、泰宗等多位皇帝到此巡幸、议政。到至正十八年(1358)被红巾军烧毁，尽管中都城只存在了短短半个世纪，但仍然留下了史诗一般的恢宏和令人仰望的璀璨。

走　近　元　中　都

□孟宪丛

　　秋高气爽，满眼风光，我轻轻走过中都国家遗址考古公园，漫过一段厚重的历史苍然，心底便涌起一种蒙元帝国的前世今生。

　　眼前的中都遗址是辽阔的，尽管方正的基台坐落于草原的腹部，但远处的村庄、树木仍旧映入眼帘。这一望无际的辽阔，犹如蒙元帝国的疆域。威名远震的成吉思汗，带领他的族群，胯下铁骑，弯弓张箭，征服西辽、西夏、金、吐蕃、大理、南宋，完成了统一大业，以踏遍欧亚大陆的霸气，开拓出中国最为辽阔的版图，踏出一个中国封建史上最强悍的朝代。

　　久久仰视，心潮澎湃。想当年，元世祖忽必烈之曾孙，武宗海山在旺兀察都建立中都，金碧辉煌的宫殿，于绚丽斑斓中透出惊世般的神奇，宛如在大都(北京)与上都(内蒙古正蓝旗)之间嵌入一颗耀眼的明珠。春夏北巡上都，秋冬南居大都，岁时巡幸之时，中间有了歇息休整的畅饮和欢愉，茫茫草原路不再遥远，晃荡的勒勒车不再漫长难耐。

　　元中都城，位于河北省张北县馒头营乡白城子。

　　其实，这片土地对于我并不算陌生。早些年，从县里到市里，这里是必经之地，一条大路从中穿插而过，多少汽车喇叭声、马车铃铛声在湛蓝的天空上回荡。我只知道人们都管这里叫“白城子”，从坐车人的口中，还零星地串起一些有趣的传说。据说，这里是一处古战场，当年穆桂英就是在这儿大败辽将白天佐，也是“白城子”名称的由来，那场战斗人喊马嘶，战鼓雷动，整整大战了三天三夜，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说有一处穆桂英的点将台还清晰可见。记得有一次在班车上，一位老人吸溜着旱烟，挤眉弄眼神秘地讲着有关白城子的故事。他说，原来白城子是个村子，就在这方“白城子”里住着。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村子四周就会呐喊声、擂鼓声、马嘶声不断，且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难以解释的事情出现，比如，有一村民白天干活好好的，第二天就一睡不醒，命归西天;还比如，一户人家尽管养了两条狗，但十几只鸡在一夜间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再比如，一村干部在公社夜间开完会回家，村边看见白袍将军骑马巡城……只听得满车人鸦雀无声，张开的嘴巴久久拢不回来。

　　自从1998年开始考古发掘，考古专家确定这里是元中都遗址后，着实让我吃惊不少，一下子颠覆了我过去一直被认为的穆桂英大败白天佐之地的思维。进而，我的心里就有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有了故路重走或者故地重游的期待。这种期待，对于我来说竟然成了一个梦，一个寻访都城印迹长时间没有实现的梦。

　　直到2017年8月的一天，我的梦才成真，来到了向往已久的中都国家遗址考古公园。

　　沿着皇城古道前行，穿过宫城南门，两边的八宝景天花艳的浓烈，小草还倔强地张扬着那抹墨绿。我打开记忆的闸门，努力地寻找当年的影子，穿城而过的路早已改至遗址的外围，只有四周的土城墙还匍卧在草原上，见证着岁月的苍茫。据同行的柴立波老师介绍，元大德十一年(1307)，元武宗海山建中都之后，先后设立了中都留守司兼开宁路都总管府、银冶提举司、中都万亿库等官署，使中都成为与元上都、元大都齐名的元朝三大都城之一，元仁宗、英宗、泰宗等多位皇帝到此巡幸、议政。到至正十八年(1358)被红巾军烧毁，尽管中都城只存在了短短半个世纪，但仍然留下了史诗一般的恢宏和令人仰望的璀璨。

　　据史料记载，1307年，继位刚刚十天的元武宗海山便命人在张北县始建元中都，与上都(内蒙古正蓝旗)、大都(北京)并称元朝三大都城。在占地505亩的元中都工地上，云集两万一千余人，牛车浩浩，人潮滚滚，烈日下光着膀子的工匠们，号子声响彻云霄。尽管劳民伤财，民怨沸天，但武宗还是在不断的朝谏中建成了中都城。看着遗址上的每一块石头，心头不由一颤，在浸染千万民工血汗的日出日落中，筑起了巍峨崇阁，护栏围砌，金辉兽面，玉白螭首。多少次，在小草野花簇拥的美丽都城中，武宗率文武百官烈酒豪气万仗，羊肉奶茶激扬，众妃歌舞翩翩，沉耽酒乐冲天。到1311年正月，实际在位不足4年，年仅31岁的武宗辞世。武宗的弟弟仁宗即位，遂敕令停建中都，中都至此冷落。

　　1358年，元中都在红巾军的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只留下凸起的城墙和尘土埋掩下的废墟。烧毁后的中都城，再无鼎沸的车马，悦耳的驼铃，悠扬的蒙古长调和叽里咕噜的蒙古语欢笑声，一切的一切飘向了没有回音的无边牧野，为一个都城的辉煌画上了句号。据介绍，元中都遗址是国内保存完好、时代单一、后期破坏最少的元代都城遗址。在中都遗址出土的近80件螭首最为珍贵，属元代雕刻品，国家一级文物。传说，螭为龙生九子之一，善于吞云吐雨，所以螭首为皇家建筑专用，在元代皇家建筑中多用于排水口的装饰。虽然元中都仅存50年，却见证了生存不足百年的蒙元帝国，留下了“一座中都城，半部元朝史”的无限感慨。

　　乘游览车沿着中都城墙外围行进，草原的天空，旷远而深蓝，蓝得通透而庄重，没有一丝矜持。朵朵白云在蓝天上点缀，白得纯粹而高雅，稳健而潇洒。大地上葳蕤的小草随风摇曳，绿得明亮而蓬勃。即使在长长的土城墙上也不乏毫不起眼，默默无闻的小草，那怕是一株突兀的蒿草在尽情地飘摇，那身姿却也没有骄人的成分，实在引不起人们太多的注意，因为这颜色太大众太普通，但是，隐藏在幕后不愿张扬是小草的品格，不畏严寒强暴的坚贞不屈。尽管这些小草不起眼，但肯定有着滋养战马的过人功绩，于是，我从小草身上看到了蒙古铁骑的霸气，在勇猛铁骑的践踏下，整个世界为之颤抖起来，踏出的近三千万平方公里的疆土，成为古代世界的绝唱。

　　我在元中都的白城子里徘徊，总也走不出那段历史的浩瀚。短暂的繁华在熊熊烈火中成为过眼，留下伤痕累累的残垣、瓦砾，向游人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出土的每一片瓦当，每一尊螭首，每一个釉罐、瓷瓶，依然闪耀着一些令人神往的精华，呜咽出蒙元帝国昔日的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