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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发布时间:2019-03-29

积跬步以致千里

——有感于陈航先生“西徂”画展

□本报记者 万里燕

  美国小说家丹·布朗的畅销小说《达芬奇密码》曾风靡全球,一时间众人对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这些神秘密码兴趣盎然。小说虽是虚构,事实上由于不可抗拒的因素而在隐晦之地留下密码待后人解读的事,历来有之。3月26日,我就听陈航先生讲了“西路军密码”的故事:1937年4月,西路军兵败甘肃河西走廊后,400多名被俘战士被组成“工兵营”行苦役。在他们修建如今的红光清真寺和红光小学时,战士们巧妙的将红五星、镰刀、斧头、“工”字、红领章等革命符号烧制在砖瓦的花纹之中,隐藏于建筑之内。这些红军战士虽身不由己,但他们始终坚信革命将会胜利,他们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党、对革命的忠肝义胆。这些“西路军密码”至今在红光清真寺的大殿屋脊上熠熠生辉。这段令人动容的历史被陈航先生画入他的作品《西路军记忆》中,将于3月29日下午随着陈航先生个展“西徂”在贵州美术馆展出。期待这次展览已久的我耐不住性子,在布展阶段约了陈航先生,在提前大饱眼福的同时,也听到很多作品背后的故事。

  出生于贵州的陈航先生,事业发展于重庆,艺术却系根于广袤的西部大地。上世纪九十年代,陈航先生第一次到西藏。在那个交通还不甚发达的年代,西藏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一个很遥远也很神秘的地方,陈航先生被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深深吸引。中国画的传统题材是梅兰竹菊、山水、高士,风格总是秀美雅致,与西藏那种粗犷的、原始生命的形态仿佛格格不入。事实上,即使在今天,用中国传统水墨表现西藏的作品依然很少,人们总觉得那些厚重的色彩、粗放的线条是为油画而生,但正是这样的西藏让陈航先生的笔墨找到归宿。从西藏开始,陈航先生一路向西,二十多年来,跑遍了河西走廊、茶马古道、青藏高原,所到之处,所画之画何止成百上千!

  罗丹说,生活中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石涛说,笔墨当随时代。事实上,从艺术层面来说,东西方这两句话表达的是同一意思。通常人们说起中国画,总会想到花草鱼虫,松柏流水,中国画的题材曾经被局限在所谓“阳春白雪”的范围之中。而实际上,我们的生活无论在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都已经有极大的丰富,因此“去题材化”成了陈航先生水墨发展的方向。此次展览共展出陈航先生120幅作品,听起来数量颇多,但观之并无重复厌倦之感——题材无所不包:风景、人物、瓜果蔬菜、历史故事、衣冠配饰,甚至还有各地小吃!这边刚看了一幅画着沙洲卤鸡的作品冒出馋意,那边就看到描绘“西路军记忆”的厚重历史故事肃然起敬;左边刚陷入一幅“长河落日圆”的敦煌风景带来的苍厚之感,右边就被一幅画着榴莲、芒果的作品勾得口舌生津。除了大尺幅的创作,写生小品也别有趣味——写生途中自己越野车的背影、某村警务室门前的板车、农家院落中遇见的猫与鸡,甚至超市购物时装了一车瓜果的购物车,都被陈航先生用画笔记录于画纸上。我是喜湿润气候的人,一向对充满干燥苍凉之感的西部避而远之,但我看了陈航先生的画展,由衷生出想去西部走一遭的愿望,想亲自去看看那天空、那人群,亲口尝尝那瓜果、那美食,亲身体会那些镌刻的历史。

  陈航先生在画作上的署名是“子蒙”,“子”取自“诸子百家”,“蒙”取自“元四家”之一的大画家王蒙,兼有“蒙昧”之意。在水墨之路上,陈航先生以诸子百家为自己的老师,又遍走名山大川,“师造化而中得心源”,形成了独特的个人艺术风格。不仅将风光之美、生活之趣、历史之实画入画中,陈航先生还在画中灌注了自己的艺术信念。他的一幅作品描绘的是在写生途中偶遇的一位行脚僧的行头——蒲扇、僧袍、钵盂等,取画名《一钵足矣》,这个名字来自陈航先生最喜欢的故事:从前有二僧,一穷,一富,都向往南海。一天穷僧对富僧说即将启程前往南海,富僧说我多年来都想买船南下,皆未成行,你凭何而往?次年,穷僧自南海归,富僧惭愧的问他怎么去的,穷僧说,我一钵足矣!再向往的地方,不一步步的走过去,终是遥远不可及;再热爱的事情,不一点一滴积累,终不可能到达理想的目标。陈航先生自诩是艺术的“苦行僧”,每一天日升日落,若有一两张画成形,光阴便未虚度,心里也感到踏实。

  社会在进步,艺术随之繁荣,如今各类大小画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人习惯去看展。但有时我想,看画展究竟能得到什么?愉悦身心?提高审美?消磨时光?固然都没错!但若看展时更深入,去了解作品背后的故事,去了解画家的创作经历、理念风格,也许能有看展以外的收获。画展“西徂”之“徂”,意为向、往,更隐含“不回头”之意,这不仅是画家秉持的艺术信念,也是给观展之人的启示——向着目标一路前行不回头,积跬步而终能致千里。

陈航中国画评述

  策展人 凌承纬:从中国画艺术创作的角度来看,由“无己”而 “坐忘”即“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也正是绘画创作企求的最佳境界。这种物我两忘,“乘物以游心”的自由自在的状态往往会带领艺术家进入一种超乎寻常的创作层境,以至笔下出其不意而获得上乘。兴许这就是陈航曾说过的“意料之外的‘生机’。”

  其实,对艺术家来说,艺术创作的诱惑和魅力不仅在于其结果,更在于创作的本身。当画家拿起画笔面向描绘对象,全身心地投入到为之心驰神往的情境中,心无旁骛地尽情书写心中的感悟,进入所谓“畅神”即“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状态。那是何等畅快淋漓,何等自由自在!我想,当陈航在青藏的崇山峻岭之中,在黄河源头的广漠高原之上,“无己”并“无法而法”地作画时,当他对眼前大千世界的鬼斧神工情不自禁地从心底发出赞叹时,“惚恍”之间,一定是看见“大美” 正在“逍遥”的彼岸向他招手、微笑!

  贵州画院院长、贵州美术馆馆长 陈争:多年来陈航信奉着“坚持共性下的个性发展”与“共性大于个性,不能没有个性”的治艺理路,而今天我们已经看到事实上陈航的作品已经不着意于建构自己鲜明的个人审美指向,以纯粹而深厚的书画同质为呈现形态,以现实平凡的生活景物为笔墨载体,画之趣格如草稿之作,书之气象类经典名帖,构成了出世雅逸与人世烟火的相反相成,精致细腻与乱头粗服的和谐统一。如此强烈反差造成的视觉张力令陈航的作品即使手段单纯到只剩焦黑,依然能从纷繁的展场上一眼看到它的存在。

  此外,国学学养的长年修积也同时深化了陈航对中国写意精神的了悟,这使得他在长期坚持的对景作画中将“写生”、“素材”之类的初级概念从笔下彻底消解,代之以对景创作的严谨和庄严。这是因为陈航能在面临天地万象之时,不为实景的纷繁所障,仍然能神思于形外意蕴,看到它隐然的笔墨结构,于是启心眼以代肉眼,避现象而写心象,删繁就简,顺势而为,物我合一,此即古人的“迁想妙得”之谓,陈航在“师造化”与“得心源”互为因果的遍寻中已深谙此道,我们可以从那些浸润着烟云冰霰的妙笔精品中证实我此言之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