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几年间，杨惠妍深得其父真传，行事作风稳重、低调、内敛，早已是碧桂园董事会的业务骨干。当然，杨惠妍并非外界认为的仅是杨氏家族财富代言人。她渴望走出父辈的光环，凭实力证明自己。

杨惠妍：低调的“女首富”

□王 洋

　　谁是当今中国最有钱的女人?

　　1月21日，“2019年福布斯中国最富有女性榜”正式出炉，碧桂园联席主席杨惠妍蝉联“中国女首富”，财富值达1269亿元。

　　自2007年碧桂园上市后，持有95.2亿股的杨惠妍身家增至数百亿元，便一举成为各种富豪榜的常客。至今，她已5次晋身福布斯榜单“女首富”，还6次问鼎“胡润女企业家榜”。

　　另据胡润研究院2018年10月报告，杨惠妍以1500亿元财富位列去年胡润百富榜第4，仅次于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及其家族、恒大创始人许家印、腾讯创始人马化腾。

　　光环与争议同在。2007年“空降”中国富豪榜并领衔女富豪后，很多人记住了“杨惠妍”这个名字。但这位年轻的财富拥有者异常低调，从未回应外界猜测，媒体甚至找不到一张年报之外的清晰照片。

　　1月4日，碧桂园率先公布2018年业绩数据，公司实现合同销售金额约5018.8亿元，同比增长31.25%。但在行业资产回报不及预期的趋势下，杨惠妍的财富值较去年同比缩水近3成。

　　那个充满冒险、艰苦的旅程远未结束。父亲的一只手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却又轻轻放下。此刻，她正站在财富的楼宇顶端，楼下摩肩擦踵、人多如蝼蚁。人们都在探究与猜测，这个庞大帝国的财富故事将如何演进——尽管目前，她的父亲在其中仍独具权威。

女首富诞生：她是“爸爸的女孩”

　　“有一个好爸爸和上市带来的财富膨胀”。2007年，在美国《福布斯》发表的一篇关于杨惠妍的英文文章中，曾如此归结她成为“女首富”的原因，文章的标题叫做“Daddy's Girl”(爸爸的女孩)。

　　也正是《福布斯》，最先将这位“女首富”推上台面。在当年的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中，年仅26岁的中国女房地产商、碧桂园大股东杨惠妍以1211.5亿元人民币的身家，正式跻身“亚洲女首富”。

　　放眼世界，在“2008年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中，杨惠妍排名第9，成为全球十大房地产富豪中最年轻的一位。她到底有多富?美国《国际先驱论坛报》刊文称，杨惠妍的个人财富已超过金融大鳄索罗斯、苹果创始人乔布斯、传媒大亨默多克。

　　福布斯的论断无置可否，巨额财富首先来自父亲的股权转让。杨惠妍是碧桂园创始人杨国强的3个女儿之一，在家中排行第2，目前是碧桂园的最大股东。截至2018年6月底，她持有碧桂园股份的比例达56.7%，而杨国强仅为0.24%。

　　2007年，碧桂园赴香港上市。在上市招股书中，杨国强把家族传承的计划写进字面：“将股权转让给女儿杨惠妍，是希望训练她成为碧桂园继承人。”公开资料显示：早在2005年，杨国强已将其持有的70%股权转给杨惠妍，希望把她培养成接班人。从2006年开始，杨惠妍担任碧桂园执行董事，主要负责整体采购监督、企业资源管理，并参与制订发展策略。

　　在上市前的招股说明会上，极少露面的杨国强接受了媒体采访，并首次回应接班人问题。对于为何这么早就将价值数百亿元的股权交给二女儿杨惠妍，他的回答是：“其实，我活到一百岁也是要给她们的，自己人信得过!”

　　在那场推介会上，杨国强还说自己有3个女儿，并不会只将股权转让给其中一个，杨惠妍只不过是代表家族持有股份。至于接班问题，他表示自己才52岁，“谈这个还很早”。不过仅过一周，话术随即翻转。

　　2007年4月10日，碧桂园发布澄清公告称，杨国强及女儿杨惠妍已向董事会确认，杨惠妍并非父亲的代言人，而是公司权益的最终实益拥有人，可全权决定如何管理个人资产。“她于公司的权益，并不涉及她须对杨氏家族任何成员或其他个别人士负责的信托或安排。”

　　2012年3月27日，碧桂园委任杨惠妍为副主席。2013年9月17日，杨惠妍以财富510亿元成为“女首富”;10月17日，福布斯公布“2013年中国富豪榜”，杨惠妍以439亿元资产位列第7，前十名中仅其一人为女性。

　　杨惠妍“滚雪球”般的财富累积，无疑得益于父亲的股权倾心，更与碧桂园地产业务的强势发展密切相关。

　　比如2016年，碧桂园销售规模实现跃进，从2015年的1402亿元翻番至3088.4亿元，仅次于恒大的3733.7亿元、万科的3647.7亿元;一年后，该数字又跨至5508亿元，坐上内地房企销售规模榜首。而早在杨惠妍接班的2007年，碧桂园年度销售规模仅为177.35亿元。

　　在同期的“2016年胡润百富榜”中，杨惠妍以485亿元财富排名第22位。同年10月20日，“2016胡润房地产富豪榜”发布，她以355亿元位列第8;10月25日，“2016胡润女富豪榜”发布，她以485亿元位居第2。

　　2017年，杨国强、杨惠妍父女以4.5亿元的捐赠额，位列当年胡润慈善榜第9。胡润方面表示：“当杨国强还在管理着企业的时候，就把股份转让给了女儿杨惠妍，让她成为‘中国女首富’。这在中国是很少见的，而在国际上几乎没看到过。”

杨惠妍其人：低调的“邻家女孩”

　　“以后，姐姐要管理公司、我要管理学校!”这句话出自杨惠妍的妹妹杨子莹。

　　在外界评价中，妹妹的性情相比更积极。曾任职碧桂园多年的高管评述称，在外貌、性格方面，杨惠妍更像她母亲。平时见面，她的表情总是微笑，“但不会与你说太多的话”——她被父母及亲近高管唤名“豆豆”，是低调的“邻家女孩”。

　　过去十几年间，杨惠妍深得其父真传，行事作风稳重、低调、内敛，早已是碧桂园董事会的业务骨干。但从公开履历看，杨惠妍的个人经历异常简单：1981年9月，她出生在广东省佛山市(现)顺德区北滘镇，在老家度过了平静的童年时光;她的中学生活，大部分时间在父亲创办的广东碧桂园学校度过。

　　“富二代”的命运，似乎由不得自己来选。或许是父亲的言传身教，让杨惠妍早就明白，她将是碧桂园未来的接班人。但这并非这位内向女孩的最初理想。据《南方周末》报道，杨惠妍曾在家人面前表示，她的志向是当一名老师。

　　当老师的理想未能如愿，杨惠妍却有了另一个想法。2002年，在美国读书的杨惠妍打电话给父亲，推动他“为穷人的优秀孩子办一所最好的学校”。之后，以杨国强已逝哥哥杨国华命名的“国华中学”诞生。

　　从求学到婚姻再到职场，杨惠妍的人生早早就贴上了碧桂园的标签。据《南都周刊》报道，杨国强的儿子早夭，大女儿又因幼时发烧智力受损，他对二女儿杨惠妍、小女儿杨子莹的培养尤为用心。

　　杨国强喜欢研读《李嘉诚传记》，在接班人的培养方式上有所效仿。有多方报道称，他经常让十几岁的杨惠妍和妹妹旁听董事会会议，会后还会向她们详细讲述，会中说何种话有什么意义，甚至如何批评下属。当时的杨惠妍“很沉稳，基本上不作声，只是在旁边观察父亲如何处理事务”。

　　有碧桂园高层表示，管理企业“不一定是杨小姐最初的兴趣，起码在去美国之前不是”。2004年，杨惠妍从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毕业，获得市场营销及物流专业学士学位。2005年，她加入碧桂园，出任杨国强的私人助理，同时担任采购部经理。

　　经人撮合，2006年底，25岁的杨惠妍步入婚姻殿堂，杨国强为她在碧桂园大酒店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宴。两年后，一家门户网站公布了杨惠妍举行婚礼的全程录像。从婚礼照片可见，杨惠妍身材高挑、气质颇佳，人前始终保持微笑;她的丈夫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

　　由此，外界得以一窥她那位毕业于清华、曾留学海外的丈夫。

　　在公开资料中，杨惠妍的丈夫名叫陈翀，为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人，现年41岁，清华大学化学工程系毕业，后留学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化工学院。据报道，参与婚宴的一名人士称，新郎的父亲是东北某省副厅级干部，杨老板对女儿的这桩婚姻“觉得非常满意”“非常有面子”。

　　陈翀早年曾在碧桂园效力，自称“基本一手操办了碧桂园的上市事宜”，此后主力负责新业务拓展。有港媒称，他已于2007年离开碧桂园，出任佛山市顺德区创源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并极力促使杨国强进军能源业务，但一年后搁浅。在2016年4月举办的清华大学化学系系友论坛中，陈翀称“目前工作重心在于制造业、农业”。

　　低调的“杨门女将”并不轻易在公众面前露脸，一些商业场合也不一定能见到她的身影。如若留心，网络搜索到的“杨惠妍”照片，大部分都是错误的;在外界可知的真实照片中，流传最广的也是一张不甚清晰的职业照——画面中的女性以微笑示人，黑色长发披肩、略有波浪。

　　在杨氏家族出资兴办的慈善学校国华纪念中学，公告栏里张贴着多张照片，是每年杨国强与师生的合影。杨惠妍也曾多次陪同，但照片中这位富家女打扮十分简朴，人们很难通过穿着从那些影像里检索出她来。

　　极尽低调，是杨惠妍私人生活的代名词。与香港诸多富豪家族乐于展现私人生活的多样风光不同，外界很难获知她的个人生活状态。多年来，碧桂园也拒绝了所有专访要求。在杨惠妍曾就读的广东碧桂园学校，一位老师对媒体说：“在得到她本人同意前，我们不会对你说一个字。”

去父辈光环：也曾“杯酒释兵权”

　　在与王石、任正非等企业家私下交流时，杨国强言必谈自己是一个农民。

　　在公开场合，他也常提起自己年少穿不起鞋、一天只赚5毛钱的窘迫往事。1955年出生的他自幼家贫，恰逢“南方谈话”开启房地产创业之路。1998年的房改，让碧桂园真正进入黄金时期。从此，“像卖白菜一样卖房子”，成为这家公司畅销的代名词。

　　杨国强的家族观念根深蒂固。自上世纪90年代创办碧桂园以来，公司内部股东结构属典型的家族企业，不少大股东与杨国强都有血缘或姻亲关系。即便历经上市及调整，杨家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始终未变。

　　比如，家族成员、创业元老在碧桂园的管理分工中多担重任。在该集团2009年发布的9名执行董事名单中，就有杨国强、杨惠妍、杨志成、杨永潮4位杨家人。碧桂园高管团队可查证的杨家亲戚，还包括杨惠妍的公公陈华、婆婆赵英华。

　　陈华于2007年加入碧桂园，曾位及副总裁，负责行政、慈善事务;赵英华则任碧桂园凤凰城酒店管理集团副总，掌管集团旗下上百亿元的酒店资产。

　　不过，情况也在发生变化。《财经》援引接近杨国强人士的说法，对人才愈加重视是近几年他的最大变化。职业经理人的角色，开始广泛活跃在碧桂园董事会、高管队伍中，并在规模战中大放异彩。2013年，碧桂园销售规模翻倍，首度挺进千亿元。

　　更罕见的变革发生在2015年4月，中国平安成为碧桂园第二大股东。如此高比例出售股权、让渡控制权的举动，更像是杨国强的自我颠覆。在很大程度上，这一系列“去家族化”操作，可增强企业应对市场风险的能力，也为杨惠妍接手公司管理及新业务探索扫平了道路。

　　当然，杨惠妍并非外界认为的仅是杨氏家族财富代言人。她渴望走出父辈的光环，凭实力证明自己。

　　“杯酒释兵权”发生在2005年。据碧桂园内部人士透露，杨国强去美国治病期间，碧桂园管理团队由杨惠妍全面接管。年仅22岁的杨惠妍在加入碧桂园之时，也带来全新的美国管理团队，这在很大程度上接替了杨国强时代的创业团队。

　　那时，杨惠妍的作为是“把碧桂园混乱不堪的账目和采购程序平稳理顺”。

　　从成为执行董事到董事会副主席，再到担任联席主席，杨惠妍用了13年。期间，她不仅经历碧桂园上市进程，还通过推动旗下教育、物业板块上市，进一步展露出管理锋芒。

　　2017年，杨惠妍获任碧桂园旗下博实乐教育控股有限公司董事、主席。2018年，她获任碧桂园旗下碧桂园服务控股有限公司非执行董事、主席。目前两家公司均已上市，前者上市当日即成为纽交所市值最高的K12教育集团。

　　去年3月，碧桂园宣布分拆物业板块在香港上市的计划。3个月后，碧桂园服务成功登陆香港资本市场，上市首日市值高至281.5亿港元，登上港股物业板块市值头把交椅。截至12月7日收盘，碧桂园服务市值已达316.5亿港元。

　　值得注意的是，碧桂园的这项重要工作，即是在杨惠妍主导下完成。有报道称，她具备优秀的管理潜质，做事干练、机敏，颇有控制力，善于运用自己学习的知识，给团队带来全新的观念;也有业内人士评价称，碧桂园在她的手下，已从家族企业步入现代企业。

　　去年底调任联席主席的举措，被外界视为杨惠妍接班进程的又一步。除协助碧桂园日常运营外，她还负责集团战略投资及新业务探索。多位碧桂园高管表示，对她的调任并不感到意外，“非她莫属”;而且，“碧桂园走到现在这个阶段，必须做一些有关交接的工作了”。

　　杨国强已迈入65岁，在这个年龄学习和突破新领域，当然不是一件易事。而碧桂园的传统地产业务正值多事之秋，企业个体出现的问题与整个市场下行的压力搅和在一起，构成了未来公司传承与发展的重要风险。

　　未来几年规模及利润保持持续增长，仍是碧桂园地产业务发展的大概率事件。但从远期看，最先触碰规模天花板的必是头部企业。近两年来，碧桂园开始积极探索新业务，包括农业、机器人、新零售等，借此挖掘地产开发产业之外相关业务的价值潜力。

　　这些新业务探索，正是目前杨惠妍深度负责和参与的领域。在杨国强极为重视的“新零售”业务，即碧桂园旗下自有零售品牌凤凰优选，杨惠妍的管理成果立竿见影。目前，凤凰优选的店面规模已逾千间。

　　碧桂园地产主业外新的增长点，还包括在全球招人且已初具规模的机器人业务。在去年11月举办的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幕式上，杨惠妍曾代表碧桂园现身。

　　杨惠妍距离接班还有多远?在去年3月的公司业绩发布会上，杨国强被问及退休话题时哈哈一笑，回答说自己也曾想过退休，但杨惠妍激励他：你看看，人家李嘉诚多大年纪才退休?

　　李嘉诚退休年龄为90岁，其实杨国强已然给出答案。去年底的公司公告也有明确，身为碧桂园创始人，他将继续担任董事会主席，并作为领导董事会、监督董事会运作的负责人，掌控碧桂园发展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