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中国近代教育的开拓者李端棻
□龙长启
北京大学诞生于1898年,初名京师大学堂。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6月,光绪帝颁布《明定国是诏》推行“戊戌变法”。重申:“京师大学堂乃各省之倡,应首先举办”,7月3日,光绪帝批准了由梁启超代为起草的《奏拟京师大学堂章程》,正式创办京师大学堂。9月21日,慈禧太后与守旧派发动戊戌政变,百日维新失败。但是,京师大学堂得以保留,成为戊戌维新留下的最重要的改革成果。1912年京师大学堂改名为北京大学,是中国近代第一所国立大学,也是最早以“大学”身份及名称而建立的学校,其成立标志着中国近代高等教育的开端。
1916年,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出任校长,“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之义”,推行改革,聘请一大批有学术造诣的著名学者,把北大办成全国的学术和思想中心,使北京大学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中心。时至今日,北京大学建立已近120年,是国内乃至于世界著名的高等院校。
贵阳市第一中学创办于1906年,是贵州第一所省级一类示范性高中。前身是贵阳府中学堂的基础上创办的贵州通省公立中学堂,1950年称贵阳市第一中学。也称得上是贵州省第一所名牌高中。
今天为什么把这一所国际名牌大学与贵州省的一所中学相提并论?2016年9月30日,历届校友数百人组成校友队,参加贵阳一中校运会开幕式,庆祝建校110周年,北京大学资源环境学院博士生导师蔡运龙代表校友发言。作为贵阳一中校友,同时又是北京大学校友,运龙同学在发言中热情洋溢地回顾了贵阳一中和北京大学的历史,回答了这个问题。贵阳一中和北京大学有着特殊关系,因为这两所学校的创建者都是贵州人李端棻。
李端棻(1833年——1907年),字苾园,出生于贵州省贵筑县(今贵阳)人,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由叔父李朝仪教养成人,随叔父李朝仪赴京城求学。同治元年(1862年),应顺天乡试中举,次年会试中进士,入翰林院任编修。以直言不讳著称,擢内阁学士,为大学士倭仁、尚书罗敦衍所器重。历任山西、广东、山东等省乡试主考官、全国会试副总裁、云南学政、监察御史、刑部左侍郎、仓场总督、礼部尚书。李端棻一生重视教育,以推荐选拔人才为终生理念。
同治十一年(1872年)出任云南学政时,正当云南政局混乱,文教事业每况愈下,他跋山涉水,足迹遍全省,认真考核各地生员,多方促进。不数年,云南的文教大有振兴。
光绪十五年(1889年),李端棻出任广东乡试主考。阅卷时,慧眼识拔考生梁启超,该生以“熔金铸史”的文笔应答考题,以为是“饱学宿儒”,李端棻非常欣赏,于是将他录取,榜上排名第八。后来,年仅16岁的梁启超前来拜见这位识才的主考官,才华横溢的梁启超给李端棻留下深刻的印象,之后将堂妹李蕙仙许配予梁为妻。光绪十七年(1891年),梁启超前往北京与李蕙仙完婚。梁启超初至北京,语言不通,贤妻教之以京腔,帮助消除语言上的障碍。在京期间,梁启超与李端棻朝夕相处,每相聚之时,娓娓而谈“西学”,侃侃而论“维新”,师友相待,无话不谈。李端棻与梁启超的关系可谓情同父子。梁启超曾说:“启超以光绪己丑受学贵筑李公,旋婿公妹,饮食教诲于公者数十年。”字里行间表达了对李端棻的敬爱之情。至1898年近十年间,梁启超到京师多寓住在李端棻府第,李端棻利用自己的政治关系为梁启超援引,使梁得以结交各界名流。梁启超由一个未经世事的年少书生成长为倡导变法维新的领军人物,与李端棻的一手栽培提拔息息相关。李端棻与梁启超建立密切的关系,为策划维新变法提供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光绪二十年(1894年)甲午战败签订《马关条约》后,光绪帝“欲兴庶政而图自强”,降诏征求“通达中外能周济时用之才”。不料时过数月,应者寥寥。光绪帝多次降旨求贤,李端棻竭力保荐了16位俊彦维新之士,其中包括创建自立军、从容就义的唐才常,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熊希龄,贵州提督学政严修,用进化论研究中国历史的夏曾佑等。仅此,李端棻的功绩可光耀千古。
甲午战败反映出中华民族深刻的社会矛盾和民族危机,更加暴露了清政府腐败无能的本质,先知先觉的李端棻与康有为、梁启超力求国家振兴、民族富强,共同谋划上书光绪皇帝。他们联络了十八省的举人,在北京松筠庵集会,号召了一千三百余人联名上书,请求“下诏鼓天下之气”、“变法成天下之治”,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公车上书,现存上书的题名录共计603人。作为朝廷大臣的李端棻不便公开支持,但其中李氏一门参加上书的就有李端棻的堂兄弟李端启、李端荣、李端慨、李端检,另其亲戚故旧若干人参与上书。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五月,李端棻上《请推广学校折》,建议在全国进行教育体制改革,奏请改革专习考据、词章、帖括的旧式书院,在全国遍设新式学堂,首都设京师大学堂,各省的府州县遍设各级学堂,开设外文、算学、天文、地理、格致(理化)和外国历史;还建议设藏书楼(图书馆)、仪器院、译书局、广立报馆,选派留学生出国留学。遭到清朝王公大臣奕?、刚毅的反对,暂时搁置。后来李端棻的这一奏请,旋即被总理衙门审议通过和光绪皇帝降旨允准,于两年后逐一付诸实施,为北京大学前身--京师大学堂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从而敲响了封建教育制度的丧钟,拉开了向近代教育转型的序幕。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7月22日李端棻被授职礼部汉尚书,负责掌管全国教育行政。在新进参加变法的官员中,他的官职最高。7月24日,李端棻向光绪帝上奏,密保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人。光绪阅后,认为李端棻所言属实,但因公车上书的事,慈禧恨透了康有为、梁启超,光绪不敢公开授官职,只任命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锐四人充当军机处章京,由他们与康有为、梁启超联系变法事宜。因为引荐是秘密进行的,所以李端棻在戊戌变法中的保举之功鲜有人知。变法需要人才,荐举维新人士是李端棻施行变法思想的第一步,此举为变法争取了必要的人才条件。
李端棻与康有为结缘,自然始于梁启超。李端棻、康有为皆为梁启超的老师。李端棻为朝廷重臣,又长康有为25岁,故康有为对之一直是尊敬有加,以苾园老称之。光绪十四年(1888),康有为蘸起热血,慨然写成《上清帝第一书》,本答应荐举转呈的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在看了上书之后,恐获罪最终未上达皇帝。后康有为、梁启超等人虽多次上书,极言变法维新,由于位卑言轻,丝毫不起作用。康有为是众所周知的维新变法的风云人物,但是如果没有李端棻竭力保荐,使其与光绪帝相见,恐怕百日维新的昙花一现也只能是一厢情愿。
整个戊戌变法中,光绪皇帝是推行者,康有为是倡导者,真正谋划策略的则是李端棻,是两者联系的桥梁,对变法起着关键枢纽的作用,是领袖层的核心。李端棻自1892年始,以刑部右侍郎进入清廷中央权力层,以后又转任工部侍郎、仓场总督直至百日维新中的礼部尚书。作为光绪皇帝的股肱之臣,李端棻能够直接就国家大事与光绪皇帝对话,对于清廷的重要决策起了重要作用。从李端棻荐举康有为,到光绪皇帝任命礼部新堂官、军机四卿;从李端棻提出开懋勤殿,到光绪皇帝决意开懋勤殿并亲自拟定入值顾问官名单,作为济难瑰伟之才的李端棻,受命于危难之中,“二品以上大臣言新政者”的唯一人,在维新变法的过程中起到了核心的作用。倘若没有李端棻的牵线搭桥,呕心沥血地努力争取,变法无疑是镜中花水中月。《清史稿》明白指出:“戊戌变法,德宗发愤图强,用端棻等言,召用新进。百日维新,中外震仰,党争剧起,激成政变。”李端棻在戊戌变法中的贡献,相对于康梁有过之而无不及,乃戊戌变法当之无愧的领袖人物。
“戊戌变法”失败后,李端棻被革职流放新疆,中道滞留甘州。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以年老多病,被赦回黔,已六十九岁。光绪二十八年,贵州巡抚邓华熙聘李端棻主持贵州经世学堂讲席。李端棻觉得变法虽失败了,但萌芽新政必须推行,自己有责任充当西方新学的传播者,遂决定以奖掖后进、开通贵州风气为己任。他在主持月课时,亲自讲授培根等人学说,他将卢梭与中国的孔子、孟子相提并论,开启民智,树一代风气,在贵州大山里不畏阻力和讥讽,继续追求他的变法强国理想。指导学生作文时,以《卢梭论》、《培根论》命题,学生们对此闻所未闻,哗以为怪。保皇守旧者并作竹枝词指责他:“康梁余党至今多,请尔常将颈子摸,死到临头终不悔,敢将孔孟比卢梭。”“居心只想做奸臣,故把康梁分外亲,此君曾被康梁误,复把康梁再误人。”对此诽谤,李端棻不以为意,仍壮心不已,继续他的办学理念。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李端棻联合士绅于德楷、唐尔镛、任可澄、华之鸿等呈请贵州巡抚林绍年,将原贵阳府中学堂移到次南门外雪涯洞,改名贵阳中学堂。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改名为贵州通省公立中学堂,并于7月呈准在南明河对岸河神庙地址修建新校舍,1908年全部完工,学堂迁入新址,成为当时全省规模最大的中学,奠定了贵州教育发展的基础,为贵州教育的兴起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贵阳一中由此诞生,1906年由此成为贵阳一中创建之年。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11月17日,李端棻在贵阳逝世,葬于贵阳大关口(今永乐乡),终年75岁。李端榘逝矣,但是其创办的北京大学和贵阳一中却成为中国近代教育的杰作。李端棻呕心沥血,孜孜不倦地开启和发展中国近代教育事业,是当之无愧的“中国近代教育之父”。
“戊戌变法”失败后,维新变法代表人物光绪皇帝被软禁,康有为、梁启超逃亡国外,“戊戌六君子”谭嗣同、康广仁、林旭、杨深秀、杨锐、刘光第喋血菜市口,李端棻被革职流放新疆。康有为、梁启超、“戊戌六君子”名标青史,为现在人们熟知。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留下的绝笔诗《题壁狱中》:“望门投止怜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更是传颂至今。但是,积极参与变法维新,向光绪皇帝推荐维新派人士,被光绪帝破格擢任为礼部尚书,大力推行新政的二品大员李端棻这样一位重要人物却被后人遗忘,真真难以让人释怀。戊戌变法虽然以“戊戌六君子”血染菜市口,康有为、梁启超流亡,光绪帝被幽禁,李端棻被流放而告终。但是在历史车轮滚滚前进的道路上,以慈禧为代表的保守势力却不得不接过李端棻所提出的教育、政治改革,在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宣布实行“新政”,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宣布停止科举制度,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被迫进行宪政。